在庸俗污浊的贾府、香罗艳粉的大观园中,不是明枪暗箭,就是惨绿愁红,比起普通“凡人”的处境,压迫与反抗,享乐与哀愁、诱惑与挣扎、更为尖锐、复杂。对正值芳龄的妙玉来说在这个金鱼缸和鹦鹉架里所遭遇的考验比一般社会的“凡人”还要更严酷十倍甚至百倍。 命运的虐待是妙玉感受到大观园中的小姐丫鬟们体会不到的矛盾与痛苦。

别人生活在现实中,而她只能置身于现实之外,她的现实是什么呢?是仅限于古佛,青灯蒲团,经卷吗?又不是,在栊翠庵里,她还可以摩弄欣赏自己带来的一些名贵华美的古玩杯盏。她的足迹也还可以“偶出禅关”去和惜春下棋,深夜月明去听湘云黛玉联诗又还有些意外的“袭击”,例如宝玉突然走来乞讨红梅,贾母突然就率领宝玉、黛玉、宝钗以及刘姥姥等大队人马闯入了她的“净土”。

因此尽管她常念诵着“纵有千年铁门槛,难逃一个馒头庵”这样看空一切的诗句,而现实生活中外来的干扰却无法真正杜绝,那么这个少年尼姑低眉打坐在蒲团上的时候,到底是“因色悟空,因空见道”呢?还是苦苦的与自己“人人”的感觉搏斗呢”。“妙玉”在贾府里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人家都认为她太孤僻了。作者在《红楼梦》序曲中为她杜特撰的曲牌叫《世难容》。

说她“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又说“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不但贾府许多人讨厌她的“好高”“过洁”,连家境贫寒依靠薛宝钗周济的邢岫烟姑娘也“嫌”她是个“僧不僧俗不俗”的。这也许因为她们过去相熟,而能从妙玉外边的冷透视到她内心的热才更反感吧?可是妙玉的外冷内热,是受了非常沉重抑制的结果,难道这不值得同情吗? 妙玉鄙视庸俗卑劣,几乎对谁都不屑于接触。

但她除和惜春下棋谈笑外,对黛玉和宝玉并没有表现过厌恶或轻视,而“目下无尘”的黛玉对妙玉也无微词。切说黛玉湘云秋池深夜联诗,妙玉从旁窃听,共感哀凄,把她们请入拢翠庵休息,自己一挥而就的给她们续作完篇,这不是很热情的与黛玉湘云共鸣吗?她续作的诗句有“”露浓苔更滑,霜重竹难扪。犹步萦形沼,还登寂历原。石奇神鬼缚,木怪虎狼蹲。

“”如果写大观园的具体物景,哪用的“神鬼”“虎狼”的词句呢?这是写出她们生命历程的既悲凉、又凶险。从妙玉的气质与才华看来她不逊色于黛玉! 有时,妙玉似乎真的看破了红尘。但她与宝玉的交往以及她对宝玉的态度也说明她并非“世外之人”。作者也许有意不明写宝玉到拢翠庵讨要红梅时两人的接触情况,但在别的场合都写得既准确又新奇,那自称“浊玉”的公子常常睁大了好奇的眼,望着着天边芳草,雪里红梅,期待着些例外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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